第十二章、犁庭扫穴 第三节
为了此番进剿明朝很早便开始紧罗密地调兵遣将。成化三年公1467五月,明朝命左都御史李秉提督军务,武靖伯赵辅配靖虏将军印充总兵官往辽东调兵。月,又命“都督佥事王瑛充副总兵官,都督佥事王铨充游击将军,都挥使黄钦协同游击,统兵赴辽东,会总兵赵辅等,征剿建州虏寇”。待将董山一行人等拘捕,月,五万明军分兵三大举进攻建州女,史称“成化之役”。李秉、赵辅率中军自抚顺出发经薄刀山、鲇鱼岭,过五岭渡苏子河至建州左卫居地。总兵官韩斌率右军从鸦鹘关、喜昌口进发,过凤凰城、摩天岭至婆猪江经连山关攻建州居地。都督佥事武忠率左军从铁岭进逼女居地。同时朝鲜奉诏派精兵万余由主帅弼率领,过鸭绿江分道扑向建州卫所在地婆猪江两岸与吾尔府等处。
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。明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汹汹杀来,而与之对阵的建州女既无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,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人宰割。又因此前建州女“恃为恶”肆意杀戮劫掠,以至“自开原以及辽阳余里,数万余家,率残破”,如此斑斑劣迹彻底激怒了明朝。加之战前明军已定下“犁庭扫穴”目标,待明军杀至自然是痛下杀手。
历时一个月的血腥围剿间明军施暴手尤为凶残,史称“建州月屠”。建州女遭到灭顶之灾损失极为惨重,明军焚毁屯寨达四五座,满眼望去遍地死者相枕处处断瓦残垣。作为明军重点击目标,建州女中势力最的建州左卫老营付之一炬芦舍无存,部众也杀得尸横遍野。明将赵辅在《平夷赋自序》中,曾详尽而又洋洋得意地描绘其征剿建州女的赫赫武功,“尽虏酋之所有,罔一夷而见逃。剖其心而碎其脑,粉其骨而涂其膏,壮就戮,老稚尽俘”,以及明军扫荡时,“搜天门与地角,刮底而扬涛。甫及旬日之内,虏境以之萧条”。以上两行记载区区不过数十字,可字里行间却尽是明军令人发的种种暴行。面对明军无情而又残酷的杀戮,许多建州女部民侥幸逃进山老藏匿方躲过一劫。
干出凶残杀戮暴行的不止明朝,参战的朝鲜军也没少参与。史载,朝鲜军所过之处亦是焚烧村寨捣荡屯落,遇青壮而杀逢老幼捕俘。建州卫首领李满住父子守的山寨就是朝鲜将领鱼有诏领兵攻破的。李满住中箭负伤后鱼有诏所杀,其子李古纳哈也死于乱军战之中。朝鲜军牟足劲一番疯狂杀戮,李满柱部下及族人不是杀就是擒。平定李满住父子守的山寨,鱼有诏命令军士于寨中大树上刮皮刻写,“x年x月,朝鲜主将康纯、大将鱼有诏等灭建州卫兀弥府诸寨,捣落屯落而还”字迹。随后鱼有诏押解俘获的建州人畜撤返朝鲜。
在古代社会,弱势方遭到势方无情屠灭是很正常的事。像蒙古屠灭夏、明朝屠灭僰人(又称都掌蛮)、朝屠灭准噶尔等等这样的子不凡几。其实此番进剿建州女之初,明宪宗下达的命令为“捣其巢穴,绝其种”,也就是要把建州女彻底屠灭。当时建州女残余部众零星散落于各处本没有何反抗能力,明军只要继续进剿便可轻易将其彻底歼灭、斩尽杀绝。对明朝而言,屠灭建州女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儿。但最终明朝并没有把事绝仍旧给这些建州残众留了一条生。其原因,绝不是明宪宗宅心仁厚不肯痛下毒手,而是出于制衡女的战略考量明朝要建州女继续存在。否则一旦建州女销亡,女、野人女必会占建州故地而代之,东地区女各部态势也将重新洗牌。明朝或将面对一个比建州女难应付的对手。为维系三大女彼此鼎立的格局,为维系明朝在东地区统,明宪宗于长远考虑最终了建州女一马,建州女这从屠刀下捡条命。
此役大获全胜后明朝奖赏有用之臣,自总兵官赵辅以下尽都加官进爵。朝鲜将领鱼有诏也因从征有功而到明宪宗嘉奖,“赐银五十两,缎绢各四疋”。除此之外,明宪宗还特派谕使太监姜金、金辅二人到朝鲜王京,“赐王、白金、锦绮,其康纯、高台弼亦各有宴赐,以旌其劳”。至于董山一行拘人等随遭朝廷明典法办。成化三年公1467十一月,一代女豪董山朝廷诛杀。建州右卫原首领凡察此前常伙同董山侵犯辽东,很早便朝廷拘捕,并于景泰年公1450年月至景泰二年(公1451年)四月间,“以罪拘死辽东”。因凡察拘死,凡察之孙纳郎哈继袭为建州右卫首领兼右卫都督同。董山祸乱明边时纳郎哈亦参与其中,作为从犯纳郎哈同样拘死于锦衣卫大狱。董山弟马毋都及幼年男子发配广东边卫充军。董山之弟董重羊谪戍福建后死于当地戍所。至此建州女素有威望和号召力的首领无一能免,或死于是役,或处死,或下狱拘死,或发配而死。此役中建州女部民杀俘者众多,仅明军释的阿哈(奴隶)达余,建州女多年苦心经营的积蓄也为明军劫掠焚毁一。经过此番前浩劫,曾盛一时称雄辽东的建州女由此转衰。
随着建州女遭彻底垮,明朝开始重组建州女遗民。成化五年(公1469年)月,建州左卫都挥佟那和札等奏请,明朝命董山之子脱罗,李古纳哈之侄者秃各自袭承其父伯官职统领本卫部众。但作为前忤逆朝廷的惩戒,脱罗只授予建州左卫都挥佥事,者秃也仅授为建州卫都挥佥事,照其父辈原职都降了级,同时明朝还告诫二人务要“依前朝贡,犯不贷”。第二年,又以纳郎哈之叔卜哈秃“悔过来朝”,经建州三卫首领举,朝廷令卜哈秃统管建州右卫并“给与印敕”。只是卜哈秃的官职降为都挥同亦同样到朝廷告诫“犯法不贷”。在组建建州三卫新领导班子间,明朝是时时不忘敦敦导!寄望建州女能分守法闻命从、按时朝贡切勿犯天朝。可明朝的苦口婆心本就没用。因为何言万语也化解不了建州月屠后,明朝与建州女之间所结下的仇大恨。
公允地说,此前建州女屡屡犯边不能全怪建州女。明朝加予女人的严苛民族压迫也是逼反建州女一个重要原因。明朝轻狂无度向来贱视女为“东夷”、“犬羊之辈”,对女有太多欺压凌辱和防范压的举动。《满文老档》记载,明臣“藐视女诸大臣,欺凌侮辱,用拳殴,不许站在门口”,“势不使尽不休,利不括尽不已,(对女)苦害欺凌,态莫状”。饱欺凌的女人自然是对明朝愤恨不休,怎么可能会对朝廷赤胆忠心。加之成化三年的“建州月屠”中明军疯狂杀戮实在太重,一番“犁庭扫穴”过后令建州女血成河,侥幸得存的建州女部民皆与明朝有丧家灭门之恨。如此血仇又怎么可能轻易化解得了。只待实力稍有恢,建州女便勾结兀良哈蒙古迫不及待地向明朝和朝鲜仇。
成化八年(公1472年)十一月,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彭谊等奏,“月间,虏寇掠定远堡境内,右参将都挥俊等率军追之,虏弃所获牛畜三十余以去。旬日,纠众二余入寇”。十二月,彭谊等又奏,“八月间,虏众杀掠刺榆埚并核桃山等处修筑边墙军士一十余人”。成化十三年公1477年,巡抚辽东右副都御使陈钺奏,“十月中,建州虏寇河、阳堡。副总兵韩斌逗留不进,虏大掠而去”。成化十四年(公1478年)正月,建州女重又“乘虚入境,大掠凤诸堡”,特为报“诛董山之怨”。由于朝鲜曾出兵协助明朝围剿建州女还杀害了李满柱父子,故而同样遭到了建州女事后狠狠报。朝鲜《李朝实录》记载,成化十年(公1474年)十二月,“建州卫野人约三余骑,突至本国平道理山镇,抢掠野处人畜”。翌年正月,又寇“昌城镇管内昌洲口子”、“碧渔镇管内碧团口子”等地。一时间朝鲜边镇次烽烟四起。面对建州女全力进犯,朝鲜国王李娎惶恐道:女“或曰三余骑,或曰四余骑,或曰八余骑,以此观之,虽不至八,亦不下三四,实非小贼”。不所措的朝鲜连忙向宗主明朝救,奏本中朝鲜国王向明宪宗哀乞道:“本国奉敕攻斩李满住父子等后,满住党,谋欲报,窥觎间隙”,并提出“当职欲要著令边将,相机乘势,出兵追讨。直捣追巢穴,以惩奸猾”。眼见建州女果有死灰燃之势,朝鲜又连连告急。成化十五年(公1479年),明宪宗决意联手朝鲜二次征剿建州女。。
成化十五年(1479年)十月,明宪宗令命太监汪直监督军务,抚宁侯朱永为靖虏将军总兵官,巡抚陈钺参赞军务,明朝大军次征剿建州女。同时明宪宗依然诏令朝鲜国王出兵夹击。此番征剿朝鲜还是出兵一万但战果远不如上次。朝鲜军兵分两,一由鱼有诏统领进至鸭绿江满浦镇,因“江水冰合旋解,难以渡师”留驻旬日罢兵而还。另一由尹弼统领,初日江,十三日,入至建州女地。朝鲜军只草草进攻其战果仅“斩首十五级,割耳二馘,生擒唐女口,野人口,射杀头畜,焚荡室庐”。简单走下过场后,朝鲜军于十日撤还国。由于朝鲜军发挥作用有限,此次征剿建州女的重便全都落在明军身上。
十月二十八日,二万余明军兵分五,进至建州女驻居地苏子河,随后明军发起凶猛进攻。由于各种原因,关于此战经过各方资料都很不详实。但从有限文献记载中仍可看出,明军在此战中表现十分英勇,战况也是非常惨烈。《明实录》记载,“丁未,靖虏将军抚宁侯朱永等袭败建州夷,上章奏捷。谓建州贼巢在万山中,山高峻,道险狭。臣等分为五,出抚顺关,半月抵其境。贼险迎敌,官军四面夹攻,发轻骑焚其巢穴。贼大败,擒斩十五级,俘获四八十人,破四五十余寨,获牛马余,盔甲军无”。考虑到群山峻岭中敌方杀者往往难以割首计级。而明朝、朝鲜两军又有约定,“可屠者屠之……尽灭乃矣”。可想而建州女的实伤亡肯定要大于明军账面数字,而死亡的还多是青壮年男子。至于建州女到底伤亡几何实很难估计但有一点可以明,经此一战建州女气大伤,自此后其对明朝侵扰逐渐减少无力构成威胁。直至万历年间,建州豪酋王杲、王兀堂崛起以前,建州女始终处于分散虚弱的状态。史载,嘉靖三十一年(公1552年),明朝官员在谈论辽东边事时仍自鸣得意地说:“(建州女)至五、十年未反侧”。